二十多年前，有一群人叫做师范生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成绩优异，出身贫苦。他们毕业时才十八、九岁，他们走到乡下，走入农村，走进深山，扎根老少穷边远地区，就用自己的血色青春，在那些地方默默地上演…… 二十多年前，有一群人叫做师范生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成绩优异，出身贫苦。他们毕业时才十八、九岁，他们走到乡下，走入农村，走进深山，扎根老少穷边远地区，就用自己的血色青春，在那些地方默默地上演…… 本小说根据真人真事进行创作，是一代师范毕业生的命运用血泪凝结而成的故事，献给所有师范生！ 本小说根据真人真事进行创作，是一代师范毕业生的命运用血泪凝结而成的故事，献给所有师范生！ 文/于凡诺 《接上文》 第五章 小镇奇遇 第五章 小镇奇遇 001 001 山那边是什么？ 是山。 山的那边又是什么？ 还是山。 什么是山区？ 呵呵呵， 这是一段流传甚广的经典对话。 读过段子后， 只不过，对于一个山里人来说，在对话后边，就是他们的人生。 杨小叶的病床外边，两个人正在小声地交谈。 此时，杨小叶突然醒来了，在两个人的交谈声中，在乡卫生所的病床上醒来了。 护士很高兴，连忙告诉医生去了。 杨小叶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？ 原来几天前，一个村民偶然发现杨老师醉倒在马路边上，连忙大声呼喊来一群人，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抬进了卫生院。 醒来后， 包括他自己，竟然谁也不知道，他那一天究竟去了哪里，又是怎么醉倒的，他究竟喝了什么酒，多少瓶酒？这些都是一个个的谜，而且永远都无法解开了。 他自己在医生的提醒下，曾经努力地回想发生的事情，希望捕捉此前的任何蛛丝马迹。 但是徒劳，他一无所获。 床头是几篮子的鸡蛋和水果，几乎所有的学生家长都来看了他。村里的人家，都非常纯朴。只要村民认可的人，大家都会在内心底把他当家人。 李校长这些天几乎每天都来看他一下。 李二也常常来。 此外，虎子也经常，走了好几里路来看他。 从床上坐起来，接着他站起来了。突然感觉，肚子好饿，四肢有些无力。 扫一眼，刚好看到床头李师傅送来的保温瓶装的热汤。 咕噜咕噜，一大碗热汤入肠，他感觉好多了。 医生来了，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。 “不错，恢复地很好。不过，杨小叶老师，作为医生，我必须提醒你，你的体质比较特殊，不适合喝酒，尤其是突然喝大量的酒。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，现在年轻能扛得住，以后可就不一定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磨了。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，千万别自我折磨。” 回到学校， 学生们还没有下课。 他走进一间教室，原本闹哄哄的孩子们，看到他，竟然突然安静了下来。 “杨老师！杨老师好了！杨老师回来了！” 大家鼓起掌来。 下课的铃声响起，孩子们放学了。 很多孩子临走之前，还特意来杨老师的身前看了看他，喊一声：“杨老师，您好！”才散去。 当孩子们都走了的时候，李校长进来了，看了看他。 李校长久经风霜，年轻人的这点事情，一眼就看透了。 “杨老师，好点了吗？看到你自己回来了，我就放心了。” “不过，杨老师，这次我一定要批评你，你不知道，你这一醉倒在马路上，多少人为你担心吗？你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！做什么都不要作践自己的身体。身体是革命的本钱。” “失恋有什么的，不就是失恋吗，天涯何处无芳草啊！是你的，就是你的。不是你的，强求也没有用，终究不是你的。” “杨老师，我看好你，你这么年轻，你完全可以争口气。只要你好好养好身体，绝对可以做出一番事业来的。” 李校长大概是护犊心切，第一次长篇大论教导杨小叶。 “杨老师，说真的，不该想的，就不要乱想了。今天听说你恢复了，我去捉了一只老母鸡来，李二师傅已经在修理了，晚上给你补补身体。” “杨老师，你还记得你喝了什么酒吗？”上菜的时候，李师傅突然问了一句：“我很好奇，那酒究竟是什么味道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？” 杨小叶摇摇头，“我一点也记不得了。” “下次喝酒，喊我。”李师傅抿着嘴笑了笑，我不会醉倒的。说了这句话，他赶紧又加了一句：“我刚才说过的话，千万不要告诉李校长。他今天还一再嘱咐我不得在你面前提酒来着。” “不过，我觉得是男子汉，就得喝酒！喝个酒，怕什么！”说话时，李师傅嘴上的胡须一翘一翘的。 “你要是真想学会喝酒，我教你。这比识字简单多了。以你的聪明，喝一两回就会了。新手喝酒，最关键是要把握好自己的酒量，不要过量。”李二师傅竟然一改往日的画风，侃侃而谈。 “今天的鸡汤，好香咧。” 突然，杨小叶长舒了一口气。心中一动，对这几天的往事他这一瞬间有了一点眉目，对了，他想起来了，那一天似乎是收到了谁的结婚请柬。哦，难道不就是自己心中，那一个大脸姑娘的请柬吗？ 她竟然结婚了，她竟然出嫁了，她竟然嫁人了，嫁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。 是啊，她应有选择的自由。 自己有房吗？有车吗？有钱吗？ 如果啥也没有， 她凭什么选择自己呢？ 倘若她选择了自己，自己又能给她什么？能保证她幸福吗？ 难道一起来到这小学，教学孩子们度过一生？ 咚咚咚，咚咚咚， 这一天，杨小叶刚刚入睡不久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，划破了宁静的校园的夜。 “杨老师，你睡了吗？” 李校长在门外急促地问道。 “李校长，发生什么事情呢？”杨小叶揉了揉惺忪的双眼，问道。 “你爸爸病重，正在医院抢救。你家里打来的电话，打到村里了。盼望你回去见最后一面。”李校长一口气说完。 “啊……”杨小叶一下就全醒了。 “已经给你找了一辆摩托车，你收拾一下，赶紧出发吧。”李校长冷静地说道。 经过连夜赶路，杨小叶赶到了县城。接着又从县城坐上了一辆途径老家的车，两小时后，在老家下了车。 这时候，天已经蒙蒙亮了。 他赶到医院，差一点迟了一步。 大概是心里有预期，老爸一直在撑着最后一口气。 见到杨小叶的时候，老爸已经很难顺溜地说出话了。 “叶儿，你回来了，老爸知道你受了委屈，这辈子对不住你。” 勉强说完这句话，只见他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气，睁大眼想好好看看杨小叶，然后还尝试着伸出双手，似乎还想战战巍巍地想摸一摸他眼前的大儿子的头。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，时间仿佛停止了。 002 002 杨小叶，眼睁睁地看着老爸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，垂了下去， 再一看时，老爸的眼睛光亮全无，已经慢慢地闭上了。 “我没有爸爸了。”一种恐慌袭来。 “爸爸啊，你不要走啊。我回来了。我回来了！”杨小叶突然泪如雨下。 “我不孝啊，爸爸，我回来了，我来晚了。”杨小叶嚎啕大哭。 或许平日里再怎么怨恨父亲的不负责任，混账甚至操蛋，但是一旦真的看到老父亲，撒手西去，眼泪就是止不住往下流。 也许一切愤恨和不满，就在这一瞬间消散和解了。 继而许多细小而温馨的东西浮现出来，重新占据了心灵，他回想起了很多，小时候的镜头。 爸爸骑车带着他去走亲戚， 爸爸坐车带着他去县城， 爸爸早晨带着他去跑步， 爸爸夏天带着他下河去洗澡， …… 他想起有一年过年，爸爸竟然一反常态，给他和弟弟妹妹讲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故事。 事实上，从前，他记忆中每次过年的时候，家里似乎都没有太多的糖果，没有什么水果，也没有太多的可以选择的美食，甚至爸爸给的压岁钱也特别少。 但是在爸爸的故事里，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，那是最美好的一次过年的记忆。 其实对于孩子来说，能够看到不苟言笑的父亲，能够看到不同往常那个放任自流的父亲，看到一个新的父亲时，即使是父亲讲一两个故事，也是最温馨的童年回忆。 孩子的心，其实很小。只要家人不吵架，和和睦睦相处，孩子们就会觉得很温馨，他们才会有安全感，有自信。 “爸爸！爸爸！” “爸爸，你别走！爸爸，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们！” “儿子才刚刚参加几年工作，你就走了。你这是命薄啊。” “你不是想要看看儿媳妇，抱抱孙子吗？你这老不死的，为什不再等等啊！” 老爸已经走了。 杨小叶哭了起来， 他的老妈，他的小妹，他的小弟一起哭了起来。 “人死不能复生。”医生劝导他们。 “节哀顺变。”亲戚朋友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，大家安慰着几个早已经哭成一团的人。 “杨小叶，你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。这个时候，你必须振作，撑起这个家。”村里的老人们都在劝导杨小叶。 等到杨小叶稍微冷静一点， 医生把他拉到一边，轻轻地告诉他：“你父亲是心脏病突发，最终导致各器官衰竭去世的。从病情溯源情况看，你们家族的人都要注意心脏病各种诱发因素，防微杜渐，平日注重预防才是最好的保护自己身体的最佳方法。” 结账的时候， 他掏遍了自己口袋， 但是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够偿还医药费的一个零头。 好在村里几个熟悉他的大户人家，知道了情况都纷纷解囊相助，他都一一打了欠条，申明有钱了，一定会按时早日归还。后来村委会也来人送了钱来，村长还帮他跟医院积极协商，医院也酌情减免了一些医药费。 才终于结清了账单。 农村人讲究叶落归根。 按照惯例， 爸爸死后，家里人还要摆设灵堂，在村里停七天。 供四面八方来的亲戚朋友吊唁。 杨小叶、老妈、小弟和小妹轮流守夜。 每一个至亲的人，都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，即使父亲已经不能再睁开眼睛了，即使父亲已经毫无知觉了，也要在一旁陪陪父亲，细细地回想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。 杨小叶一连守了三个夜晚。 这一天，他坚持还要守夜，没想到最后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了，直接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。 梦境里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。 那时候，他只有六岁。 爸爸把他喊来，给他洗了一个澡，换了一身新衣服。然后带着他去了一所学校。 他第一次看到原来在半山腰上，那些空荡荡的房子竟然就是学校。 他第一次发现，原来学校里有这么多小朋友，有这么多玩具。 他第一次发现，原来学校里还有各种各样有趣的人来教导孩子们。 不过，最紧张的莫过于，爸爸把他带到了一间房间里。 里边坐着一个跟爸爸约莫一样年纪的人，爸爸非常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说：“向老师，这是我家孩子，杨小叶，今年六岁。” 然后那个被称呼为向老师的人，就笑吟吟地转向他：“杨小叶，你会数数吗？” 向老师说完，还伸出五个手指头，要杨小叶数数看。 杨小叶不知道是胆小还是突然被这场景给怔住了。他硬着脑袋数了几个数字，就卡在5这个数字上了，无论向老师怎么提醒，就是想不起下一个是什么数字了。 “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场景？”杨小叶一直清晰地记得这一幕，当时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是，“这地方，是不是就是这些大人们想出来的，想合伙起来坑他，坑所有的孩子的。” 突然，他似乎又进入了另一个场景。 那一天，他吃了蛔虫药，然后就在家里对面的供销社草地上拉出了一大群线虫。 回到家里，他告诉爸爸这件事。 没想到，那一天，爸爸听了之后，直接就说：“在哪里，我们一起去看看。”然后他就带着爸爸去了，果然一大群蛔虫，有几条还在蠕动不已。 “任何事情，都需要亲自实事求是验证一下，以避免道听途说，从而妄下结论。” 爸爸说道。 “看来这个蛔虫药还是很好的。” 但是当时他却奇怪地想：“原来大人的爱好好奇特，竟然还喜欢看线虫，真不可思议！” 他想起了，大概五岁那年，有一次，爸爸从外边回来，竟然拎了一只幼鸟回来。 那只幼鸟吃青蛙，但是当时太小，还不会自己吃。 在那一段时间，他总是带着鸟去附近的农田里捉青蛙给它吃。 可惜，当年的他太小，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喂养这种鸟，十多天后，这只鸟大概是被撑死了。 再有一个场景，又是一个新学期开始了。这个学期，他开始上一年级了。 爸爸带着他去学校报名。 路过学校走廊的时候，有一个小男孩依着一根墙柱子坐着，正在翻看他的书。 爸爸问他：“小朋友，你念几年级了。” “四年级。”那个孩子看了看，答道。 “这是你的课本，第七册了，你读的好高啊！”爸爸赞叹道。 也不知道为何，“第七册了，好高啊。”这两个词就时不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，竟然从此挥之不去。 003 003 他又想起了，那时候每天早晨六点左右，爸爸起床后，就会把他拎起来，然后带着他一起沿着马路跑步锻炼。 时间很快，就到了八岁那一年，他念三年级了。 有一天，父亲出差， 一回来，就对他说，“给你带回来了一样好东西。” 他一看，竟然是一本崭新的绘画本《葫芦兄弟》。 果然爱不释手。 从此《葫芦兄弟》一直陪伴了他好几年，更没想到的是，他还借此在当年的小同学中也得以扬名立万一时。 杨小叶还在遐想，一声哐当响，他被惊醒了。 一只猫。 一只黑乎乎的猫从他眼前的桌子上嗖的一声跳过，打翻了一只碟子。 “老爸，谢谢您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。您放心地走吧。我现在有工作了，我会成为弟弟妹妹们的表率。我会照顾好妈妈，照顾好弟弟妹妹。我不会让您失望的。 老爸，我也绝不会委屈自己的理想，我会竭尽全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，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哪怕数十年如一日，我绝不会退缩，绝不会在困难面前低头，更不会自暴自弃，今生今世，不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，决不罢休。 老爸，您放心地去吧。 我一定会让您引以为傲的！” 几天以后，父亲终于入土为安。 这几天里，杨小叶不断地安慰弟弟妹妹，给他们指出以后的路，同时还找了很多机会陪着母亲说了很多话。 他不能呆在家里太久，他必须承担作为一个长子的责任。 作为一个刚刚参加几年工作的村小老师，他并没有什么积蓄。 以前大家都说老师这个职业，是吃不饱，饿不死。 他现在才知道，尤其是村小的老师，一旦发生一点事情，简直就是捉襟见肘。 他本来想放下一点钱，但是结账的时候，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医院。 好在几个舅舅临走的时候，凑了一些钱，给他留下了。 临走的时候，他数了数，抽出去学校的车费，剩下的都包好了，放到了母亲的柜子里。 当然，最令他惊讶的是， 当他到了县城，才发现拿包钱好好地在自己包里的另一个地方藏着，而且还多了好几张。 那一瞬间，他泪如泉涌。 “儿行千里母担忧。” “可怜天下父母心。” “谁言寸草心，报得三春晖。” 一如既往，汽车在进山的曲折盘旋的山路上一路颠簸着，终于慢腾腾地来到了杨小叶在山里教书的那个小镇。 不料，车在距离小镇三公里的地方抛锚了，开车的师傅跳下车，前后查看，努力折腾了十几分钟，但是汽车发动机就是丝毫不为所动，最终仍然是半点动静也没有。于是车上的人，一看情况，有人就说：“反正也就三公里了，我们下车走吧。”师傅一脸愧色，连连说：“今天实在对不住了，抱歉抱歉。” “没事，没事。出门在外，谁还不会遇见一点事情啊。” 走到镇上，杨小叶突然觉得肚子好饿。 他决定在镇上找一个饭馆，先吃点东西。 清真兰州拉面馆。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家兰州拉面馆。 就这家吧。 吃点面，喝点热汤，再走路回学校。杨小叶打定了主意。 通常而言，这镇上的人并不多，街上的门店一般也就是重点做几天生意，比如农村逢阴历3逢7数字结尾这一天，是赶集的日子，大家从四面八方而来，吃饭的人也就常常爆满，店铺也往往在这一天要忙到很晚。 杨小叶吃饭的这一天，不是赶集的日子，散客并不多。 当老板娘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兰州拉面， 杨小叶吹了吹，喝了几口汤水，就慢慢地吃了起来。 当他吃完，喊老板结过账。 就大踏步走了出去。 走了一段路，大概是刚才的面太咸了，杨小叶突然感觉很渴，路过几家小商铺的时候，他忍不住多看了里边的矿泉水几眼。 “要不要买一瓶矿泉水呢？” “算了，几块钱一瓶，忍一忍，回了学校再喝吧。” 正在这时候， 突然有一个女孩过来搭讪，“哎，我看你眉宇轩昂英气外露，走路却急匆匆的样子，你是做什么的？聊两句呗。” “您好，我是这里岩寨村小的老师。” “哦，姐妹们，快来，他是一个老师。我说对了吧，他肯定是一个吃公粮的人。” 很快，从路边上闪出几个姑娘来。 杨小叶只觉得眼前一亮， 几个如花似玉，靓丽出众，天仙一般的大姑娘突然就出现在自己身前。 “这不是做梦吧？” 他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指，确实不是做梦。 “快看，他在掐自己呢！”一个一头长发的姑娘眼疾手快，一眼就看出了杨小叶的异常，高兴地叫了起来。 杨小叶一下子，满脸通红，只感觉满脸火辣辣的，整个头似乎要炸了，竟然愈发窘迫起来。 “快看，他的耳根都红了。”看破杨小叶的窘态，那个女孩愈发高兴。 “我，我，我……”杨小叶羞愧地无地自容，真不知道说什么好。 “我、我、我什么，我们又不是老虎，你怕什么。”另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孩爽朗地笑道。 “别说他了，姐妹们。来，我做个自我介绍。我叫玲玲，她叫晓琴，她叫英子，怎么称呼你？” “玲子，你也太不够姐妹义气了。你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，也就罢了。怎么连同我们的也告诉他了？”一个女孩佯装生气道。 “是啊，玲子，这么快就告诉他我们的姓名了，是不是太便宜他了。”另一个女孩也撅起嘴偷笑道。 杨小叶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。 尤其是在几个如此美丽洒脱而大方的女孩面前。 然而，说也奇怪，尽管场景难堪，从另一个不为人察觉的地方看，他似乎也并不想跑开，似乎还很乐意被她们取笑。 不说人心难料，其实就算是自己的心也是难料的。 “我叫杨小叶。木易杨，大小的小，树叶的叶。”大概就是说完这一句，杨小叶就走了。 或者是刚刚说完这一句，有人在远方叫唤：“玲玲，走了。” 于是大家就此分手各自离去。 004 004 接下来的几个月， 关于小镇的这一段奇遇， 杨小叶事后想过很多次，大概他怎么也想不到，事实上他也并没有太在意。 最后，有关这件事究竟发生过还是没有发生过，他都淡忘了。 管他呢，杨小叶心想。 事实上，这真是一段奇遇，也算是机缘巧合，因为这一天刚巧新上任的县长要下乡检查工作，而他的最后一站就选择了岩寨村。 没想到，大学毕业回来度假的女儿，他自己的女儿竟然拉上自己的闺蜜，县财政局长的女儿，还有另一位副县长的女儿，几个女孩暗自跟随父亲来到了这穷山僻壤。这不，她们出生在城里，从小就被父母送去了大城市生活、读书学习，现在回到县城，寻得了一个进山下乡的机会，她们很好奇，想亲自去山里看看，她们想知道山里究竟是啥样子，看起来一切似乎很新鲜的样子，她们悄悄地就行动了。 当父亲发现了女儿行踪的时候，父亲勃然大怒，但是发火归发火，发过火之后，父亲就只好安排了女儿们随行，并托了人照顾。于是当父亲下乡去检查工作的时候。 玲玲、晓琴和英子就在大街上闲逛。 镇上的街道依山布局，顺河而建，可是这镇子实在是太小，这条街太短，街上的人也实在是太少。 “到处都是大同小异，就是几间破房子，外加一堆脏兮兮的东西，太没劲了。” 不一会儿，三个大姑娘就腻烦了。 可是距离父亲回来的时间尚早，于是三个大姑娘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串。 凑巧碰见了杨小叶，准确地说，在小镇上逛了半天，碰到像样的人也没几个。几个姑娘乍一看到杨小叶，一身书生气的杨小叶，确实眼前一亮，何况他当时一脸倦容，愁眉不展，却又欲说还羞的样子。 话说世事难料。 回到学校后不久，过了几天。 杨小叶得知，李校长的儿子要结婚了。 李校长的儿子？结婚？ 什么情况。 关于李校长以及他的儿子，李二师傅，无一例外都是嘴守得很严，守口如瓶。 好不容，他才从一个学生爷爷嘴中获得了一些有用的消息。 李校长原来竟然是岩寨村几十年来难得一遇的大才子，至今没有人超越。据说他当年，以第一名考入中学，然后又以县城第一名考入了当时第一流的大学，成为八十年代北京某所知名大学的学生。记得通知书寄到村里的时候，整个村子沸腾了。 那位家长还说，那时候自己还小，但是那场景至今一直记得。 大家给他戴上一朵大红花，抬着他，敲锣打鼓在村里从东边走到西边，乡里的人大概有一种信仰迷信，只要意气风发的他到过的地方，所有的人家都将沾上他的喜气，有了喜气之后，从此自己家门也能出贵子。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。 李校长毕业那一年，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开始了。他莫名其妙地地卷入了一处运动，摔断了腿。还好没有背上太多太严重的处分，但是他被放逐了。大概是终于看清了事实，心灰意冷，最后，他自己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县里，回到了乡下，回到了生养自己的村子。 从此，就呆在了岩寨村小学，哪里也不去，无论别人怎么劝说，再也未曾离开过岩寨村小。 说完，那人唏嘘不已。 他说，现实真像一场荒诞剧！ 他完全没有想到，本来，以李校长的聪明才智，如果是正常发展，前程真的不可限量。 但是，一个才华横溢，本来可以独领风骚的人，竟然就这么偃旗息鼓地结束了，他感到一种心酸。 当然， 李校长在岩寨村小，这几十年来，岩寨村源源不断地向中心小学，乃至向县城一中二中，最后向全国大大小小的大学，输出了一个又一个极为优秀的人才。谁说，这些优秀人才，不是因为李校长的缘故呢？ 虽然培养人才是一个系统的工程，很难有哪一个人能把功劳完全清晰地据为己有。 但是李校长，确实给每一个孩子内心，播下了一颗适合他们自己成长的种子。 这是李校长的不幸，却是岩寨村小的大幸，是岩寨村几百户上千人的大幸，是岩寨村几十年来，几百个孩子们的大幸。 乃至于，岩寨村小，成为了藏而不露，流传在山里的一个教育的传奇故事。 当然更多知道内情的人，最后免不了发出的却是一声世事沧桑的叹息。 更令人悲哀的是， 李校长的妻子，听说原本是李校长的一个大学女同学，毅然追随他回到了这里。 结婚后，两个人，就在这穷山僻壤，男耕女织，倒也怡然自乐。 不幸的是，在那场运动中，他的妻子很快竟然被查出有海外亲属背景，然后就被县里的运动组带走了，简单粗暴地划分为了敌特分子打倒。 很多人劝李校长离婚，没必要为了一个可怕的女人搭进去自己的一生。 最后劝他离婚的人越来越多， 他的村长，他的同学，他的老师，他的亲人，甚至他的老父亲，记得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，听到事情的严重性，不顾风寒，长途跋涉几十公里，在某个工地找到他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他诉说，甚至跪下哀求他：“乘着现在还没有孩子，放下这个女人，彻底忘了她，离了吧，再给你找一个，天下好女人多的是。实在没必要把自己，把一家人，把亲朋好友都拖下水，把整个村整个乡都得罪光了。” “组织说了，只要你离婚，只要你签字认罪，就放了你。不仅放了你，还把你调到县城工作，一中、二中、教委、县委随便你挑选。” 听了父亲的话，他默默地上前扶起老父亲。 扑通一声跪下，“爸爸，是您从小教导我，做人要有良心，行的正坐得稳，身正不怕影子斜。我的妻子，她从北京的大学一路千里迢迢追随我，找到我，嫁给我，她这么相信我，背井离乡，孤身一人，她已经把她的一生都交给了我，我不能辜负她。何况她从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，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，她更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国家的事。我相信自己的眼睛，没有的事情，我怎么能昧着良心承认。别的女人再好，都是别的女人。爸爸，我最后求您一次，请您忘了儿子吧，我请求您把我逐出家门，我请求您让村长把我逐出村，让乡长把我逐出乡。” 005 005 儿子流泪，父亲也流泪。 看到儿子如此坚强，父亲总算明白了。 他站起来，一言不发地回去了。 听说，最后村里，甚至乡里，几乎所有的人，都抛下了一时的恐惧，那么多无谓的人，竟然一起联名要求保他，保他的妻子。 在当时，也许，县里的那一帮人低估了乡下人的坚持和韧性， 直到这件事情越闹越大， 那个即使在那个年代，乡下人认定的最淳朴的道理，只要他们认定了，他们就不会出尔反尔，他们就会义无反顾。 那绝对是一个奇观， 成千上百人，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女人担保申诉， 最后，这件事被压下了。 或者说不了了之。 但是，惩罚和宣判也停止了。 换句话说，正是这股流淌在人心的力量挽救了这件事情，挽救了这个女人。因为，当时，李校长的妻子已经被判死刑，如果李校长不离婚，他也必须监禁坐几十年牢。 最后一家人终于得以团聚，是全国性的运动结束以后的事情了。 大约正是这件事情以后，李校长再也没有离开过岩寨村。 李校长也把自己的名字李青山改成了李默。 说着说着，那位老人，眼睛湿润了，他擦了擦眼睛，“杨老师，我下午还有点别的事，我得走了。如果你感兴趣，这个村里，只要上了年纪的人，大家都受着他的恩惠，都领他的情。也都知道李校长的故事，你都可以去打听，李校长是一个好人啦。” 然而，李校长的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？ 直到很多天以后，杨小叶去家访。与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唠嗑。聊着聊着，就聊到了李校长。 杨小叶问：“大叔，请问李校长的儿子是怎么回事？” 那个老人顿了顿：“李校长一家人，不容易。他的妻子当年被打成了特务分子，如果不是他坚持妻子是被冤枉的，如果不是他爸爸挨家挨户求人作证，如果不是大家感恩他们对待自己孩子的恩情，很可能，当时就被枪毙了。后来，不知道怎么的，他的妻子被放出来以后，人已经被折磨地死去活来，不像样子了。与刚刚来村里时相比，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三四十岁。听说，她落下了一身的病根。是啊，当年那些针对敌特分子的酷刑，一个男人都受不住，更不用说一个女人了。她能活下来，已经是属于老天格外开恩了。” “后来她生下了一个孩子。这个孩子特别可怜，出生在那场大运动年代，母亲没有自由，父亲受着监管。本来挺可爱的一个孩子，聪明伶俐的，识字很早，很早就会背诵诗歌，就会加减乘除，就会唱歌跳舞，还会几句洋文。可惜，在父母亲不在身边的日子，有一天，雷电大作，风雨交加，这个孩子好像是感染了什么，突然高烧不已，满嘴说胡话。” “当最后，他被爷爷奶奶送到镇上医院的时候，已经太晚了。命是救下来了，但是孩子已经被烧坏了脑子，大概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，这个孩子就又呆又傻了。现在已经有三十多岁了吧，智商还是相当于几岁的孩童。真是可怜啊。” “大家都劝过李校长一家，劝过李校长，劝过李校长的妻子，干脆放弃这个孩子吧。再生一个，或者去哪里抱养一个。总比守着一个傻子强。毕竟，当你们老了，孩子怎么办？” “记得有一次，那个傻孩子不知道为什么，竟然一个人趁大人不注意，悄悄溜了出去。然后，大概是孩子不知道回家的路了。就在四处游荡，然后游荡到了一条小河边。孩子一点也不知道河水的危险。他接近河水，刚开始还觉得很有趣，于是一步一步走下河去。眼看着危险越来越近，大概是心有灵犀一点通，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，孩子的母亲赶来了，然后孩子的父亲赶来了，因为他们刚刚疯狂地找了整个村子，幸好孩子被及时拯救了上来。然后一家人哭成了一团。 他们一家人抱团痛哭的时候，记得好像我也哭了。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，这件事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啊。”说话的老人揉了揉眼睛。 “李校长和他的妻子一样，不是坚持而是顽固。简直太冥顽不化了，他们坚决不同意放弃自己的孩子，他们说孩子是无辜的，是父母失责造成的，现在自己精力有限，于是也不再准备生孩子。他们铁了心，一心一意地照顾辅导这个孩子。从前孩子小的时候，他们还常常带着孩子，到处去拜访名医，请求诊治。几乎所有的医术都说太晚了，医术已经无能为力了。于是他们说，不期望孩子能有什么了不起，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地顺顺当当地过完这一生，他们也就知足了。李校长夫妻俩，这真是当世的两个傻子。我自己，是从未见过这样傻的人。”说着，老人竟然流下两颗眼泪。 杨小叶也早已经是听得稀里哗啦，泪流满面。 他觉得，自己是否也应该做点什么，为李校长的儿子做点什么。 可是做点什么呢？ 他的儿子究竟又需要点什么呢？ 他会接受吗？ 还有，李校长儿子的婚礼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？ 他儿子的媳妇又是谁呢？ 或者要不要抽空去县城一趟？ 未完待续…… 未完待续…… 19岁那年走进大山的秘密 19岁那年走进大山的秘密 目录： 目录： 第一章 草地上的砖房子 第一章 草地上的砖房子 第二章 白杨梅熟透了 第二章 白杨梅熟透了 第三章 父亲 第三章 父亲 第四章 母校（上） 第四章 母校（上） 第四章 母校（下） 第四章 母校（下） 第五章 小镇奇遇 第五章 小镇奇遇 举报/反馈
